自然听过很多,幼时听闻他一支玉笛风流无尽,便悄然于心中勾勒过他的模样。
只可惜我入宫常伴武皇时,也是他牵出大明宫被废时。太子李旦为了避嫌,特将子嗣都迁出大明宫居住,离开皇位的中心,又何尝不是避祸的良方?
我轻摇头,正要说什么就见远处来了人,似是见了我却踌躇不前了。
我自然晓得这厉害关系,忙道:“大明宫中自有规矩,永安不敢随意打探皇嗣皇孙的事,告退了。”言罢转身,听得身后人上前,便又快走几步回了宴席。
未到时辰宴席便早早散了。
长安有坊市制度,每日衙门漏刻“昼刻”尽,开始宵禁,除上元灯节三日外无一人敢违抗,虽此次是狄仁杰的宴席无人敢真去约束,但依狄相的性子,也绝不会为此开了先例。
马车恰在入宫门时,遥遥传来了宵禁的擂鼓声。我掀帘看无人的街道和前方灯火通明的大明宫,头次觉得宫里也有妙处,永远笙歌漫舞,永夜不尽的趣闻情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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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狄仁杰拜相后,朝中废太子的呼声渐高,已有人奏立周国公武承嗣为太子。
陛下始终避谈此事,宫中也因朝堂上的微妙而暗潮涌动。那夜马车内武三思的言语被放到了台面上,武氏李氏孰重孰轻,谁也猜不透陛下的想法。
这一日晨起,我随手从书架上翻找婉儿给的手抄卷,却左右翻不到骆宾王的册子。莫非……只这一念间,身上就已蒙了一层冷汗。
骆宾王早已是大明宫中禁谈的名讳,若非婉儿偷偷塞给我,我也不敢去拿这禁书。李唐王朝早已远去,骆宾王那首讨伐武姓的檄文却还在耳边,若是被宫内人发现婉儿决不会承认,那我只有以死谢罪的下场了。
我找累了,心中惴惴地坐下细想,猛然想起那日宜平曾收整过柜子。她这几日发寒热正养着,看来要想问清楚只能去一趟掖庭。
屏退了当值宫婢,我独自到掖庭时,才发现宜平并不在。
床铺还是散开的,桌上的药汤也还热着,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处。只是不弄清骆宾王那手抄卷的去处,我今日也踏实不下来,索性就在宫中四处转着找她。一路上碰了几人,都说不知去处,忽然想起宜都和她素来交好,便问了个人,寻着宜都的住处去了。
到了宜都房门外,听见里边有说话声,忙要伸手叩门,却发现是个男人的声音。
这宫里的隐情,难道都让我撞到了?
我正犹豫着,却见门打了开,宜都神情并不意外,只俯身行礼,说:“县主找奴婢?”
我尴尬一笑,说:“我是要找宜平,发现她房中药汤还热着,人却不见了。想着你和她素来要好,就来问问她这几日都在做什么,好好的药不吃到处乱跑。”
“奴婢也不知道宜平去了哪儿,”宜都抿嘴一笑,说:“宫内都说跟着永安县主的,都是好命人,今日奴婢才真觉得此话是对的。”
她是陛下身边得宠的,自然说话比寻常宫婢随便些,我只笑笑,既然宜平不在此处,我倒也没什么可留的了。我正要转身走,却又被她轻叫住。
宜都让开门,说:“宜平虽不在,但屋内倒有人想见县主。”
我愣了一下,也不好当面拒绝,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屋。
那身着一袭月白衫子的人,临窗而立,待门被掩上,他才放下手中书卷,回看我。那眉眼之中似是有笑,又似乎没有,辨不大分明。
正可谓,纵是年少风流可入画,却也自成风骨难笔拓。
我忙躬身行礼:“郡王。”
李成器颔首说:“没想到本王和县主如此有缘,刚才在窗口正看见县主,才贸然请入屋内,还请县主不要嫌本王太过唐突。”
宜都小心将门关上,走到桌边倒了杯热茶,退后两步立在了一侧。
我起身,笑说:“没想到郡王在此处,是永安惊扰了。”方才宜都说此话的时候,心中竟有这念头,却觉荒唐,岂料真是他。
李成器走到桌边坐下,静看着我,我也只能随着坐下。虽不知他为何要我入内,但起码他与宜都的主仆关系,无需再对我有所隐瞒。
“自狄仁杰拜相后,我与县主也有一月未见了,”他将茶杯轻推到我手侧,温和一笑,“秋日晨露浓重,县主穿得单薄了些。”
他这么说着,我才猛然记起自己竟只套了件薄裙出来,手已冻得冰凉。
“出来得急,竟没顾得上,”我拿起杯子在手中握着,却摸不准他的心思,只能赔笑说:“听婉儿说,陛下已授意让诸位皇嗣皇孙搬回昭庆宫,常伴身侧共享天伦,永安恭喜郡王了。”
李成器淡淡嗯了一声:“所有未婚配的皇室子嗣都会搬回昭庆宫,宫内也会热闹不少。”
我见他神色淡然,才猛地记起他毕竟是前太子,如今这话确有些尴尬。
这一尴尬后,他也没再寻话说,我也只能陪着干坐。我心里正琢磨怎么找个借口离开时,就听见笃笃叩门声,不禁手一颤,抖了些热茶在腿上,烫得皱起脸。
他仍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,似乎并不大在意。门外人似乎等了一会儿,又轻叩门:“宜都?”
是婉儿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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