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离清走后不久，柏沧把窗户关上，靠在木椅上闭目回忆之前的种种。
房门传来轻响，柏沧回头看，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鬼鬼祟祟溜了进来，小腿短，但很利索，跑起来很快。
他再次瞌目，假装睡觉，小孩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，歪着头看了他一会，然后又紧挨着他，轻蹭他的胳膊，很是眷恋。
柏沧抬起手，轻抚小孩的头发，“阿妤。”
小孩听到声音，惊讶地抬起头，高兴地叫道：“君父，你醒啦。快快起来。”
“嗯，醒啦。”柏沧弯腰抱起小姑娘，轻声道：“这几天怎么都不都不来找君父？”
钟离妤噘着嘴，有几分，不高兴地说：“他们都说，君父这几天心情不好，不能去打扰君父，要好好先生的话，努力读书，可是……”钟离妤甜甜地笑了笑继续说：“可是我好想君父，所以我偷偷来看你。”
柏沧轻笑，“阿妤什么时候来找君父，君父都有空，不会觉得打扰。”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，君父最喜欢我了。”钟离妤兴奋地说，眉飞色舞，不难看出她的心情是多么的欢愉，这也让柏沧更加觉得自己做得不对。
“君父，又不开心了吗？是因为君上吗？”小孩趴在柏沧的肩头，小声附在他耳边问。
柏沧不知道钟离妤到底对于他们的事知道有多，又有哪些人经常对钟离妤说他和钟离清的事，但不管怎么样，他们都不希望钟离妤受到影响。
“谁和你说的？”柏沧沉声说，面色冷凝。
钟离妤一看便知道君父生气了，有些紧张，小小的眉头微皱，“没，没有谁。”
柏沧见她维护，大概猜到是她身边的人，既然她舍不得，那就暂时不处理，“下次有什么问题，直接过来问我或者君上，不要随便听别人的话。”
柏沧说最后两句话时，声音略微抬高，像是刻意要说给谁听似的。
门外站着的两个年轻的宫人，面露惊恐，瑟瑟发抖，立刻明白自己已经从鬼门关绕过一圈了。
深宫之内，言多必失，容易祸从口出。
钟离妤虽不明白君父的生气的原因，但大概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一味听信别人的话，笑着点头，挤眉弄眼地逗柏沧笑。
柏沧拍了拍她的肩膀说：“好了看也看了，是不是要去读书了？”
“那我走啦。君父要开心，不要皱眉头。”小孩伸出手在柏沧的眉间轻抚，试图轻抚柏沧眉间的忧愁，殊不知自己的小脸上也眉头紧皱，有几分可爱。
钟离清离开柏沧的院落便支开了染夜，一人回到御书房，打开那黑洞洞的地下室，再次走进去。
望着小院内依然是温和晴朗的阳光，微风习习，春光明媚，她可以确定，这里面的空间和外面的空间是不同的。
外面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，天色晦暗而这里别有一番春光。
她看着蹲在一旁正在给花浇水的人，缓缓走过去，方走到他身后，便见他放下手中的水洒，站起身。
“今日怎么又来了？”黑衣男子沉声道。
钟离清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依旧是黑色的帽子遮住了所有的脸，但直接告诉她，他在看她。
“我能见见你的模样吗？”钟离清突然说：“自年幼时遇你，你便一直这般，我从来不知道你的模样，以前我以为你是个女子，后来才知道你竟然是个男子。”
那人轻笑，“以前，可不是女子当权，全凭实力说话。”
钟离清知道是自己先入为主，总觉得厉害的都是女人了，歉意一笑，“是我唐突了。”
“只是觉得遗憾，这么多年，也不曾见过你的模样。”钟离清惆怅地说，许是感觉到了时光匆匆，许是那日看到自己突生的白发，许是，她真的太贪恋年少的温暖了。
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曾经她认定的亲人，长辈，到底是是何模样。
那人突然伸出手摸了摸钟离清的头发，像小时候一样。
钟离清整个人僵硬在原地，有些不知所措，不知道何时那人已经收回了手。
他站在钟离清面前，缓缓摘下帽子，露出多年不见阳光后的苍白瘦削的脸庞。
钟离清怔怔地看着他的模样，从头上的錾银发冠，到饱满的额头，深邃的眼睛，高挺的鼻梁和淡白的唇色……
眼前人，他很年轻，出乎钟离清意外的面前，如果此时有人看到他俩，可能分不清谁大谁小，更不要说，这人曾经看着她长大。
他很英俊，不同于时下流行的病弱，美艳的男子，除了过分苍白的皮肤，他仅仅是站在哪里便像一株白杨树，高挺，笔直。
“阿清。”
“我该叫你什么呢？”钟离清轻声问，以前她总是拉着眼前的人衣角跟在他身后，只在心里偷偷喊她姑姑。
她幻想眼前人是个女子，很貌美的女子。
而今却是一个看起来可能比她还要年轻的男子，我改如何称呼你呢？
“唤我，姜蜉微便可以。”眼前人突然说。
钟离清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，那人竟然真的摘下了帽子，也亲口告诉了她名字。
这是她完全无法想象的事……
但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，好像在哪里挺过，是错觉吗？
“你太年轻了，这就是修仙者吗？一直这么年轻。”
“修仙者也是有分类的，修为低的，正常生老病死的人，也不再少数。”那人接着说：“就算是修为很高，如果几百年不曾精进，也会慢慢变老。”
钟离清点头，其实她对这些并不是很关心，她在乎的是眼前这个人到底等得是谁。
姜蜉微戴上帽子，他已经不太习惯完全置身于阳光的日子，他躲在暗处，藏在姜郁看不到的位置。
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，只有他自己知道。
“一切已经变了，”姜蜉微突然说，“有些事你是阻止不了的，不如顺其自然。”
钟离清微怔，“你说的是哪一方面？”
是他和柏沧之间的事，亦或是其他？
“一切的一切，你以后会明白的，很多时候，很多事情，到头来都是事与愿违。”姜蜉微苦笑着说。
就像当初，他从没有想过，自己会和姜郁变成仇人一样……
说来话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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