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巡前,我借口进宫看良妃,希望在宫里能遇到胤祥。虽然知道很多事情无法避免,但他那十年,含混不清,后人只知道胤祥之前是得宠的皇子,之后是权重的亲王。唯有那十年,他从史书间销声匿迹,待重新出现在历史舞台,当年意气风发的“侠王”,似乎被衰老病痛折磨,再加上雍正年间奔波劳碌,终于使这位曾经如此阳光,充满无限生命力的怡亲王早早伤逝。
我在他从前宫中的寓所附近瞎转悠,清清冷冷只有些下人在打扫院子,又携了春儿回翠雨阁,阁后的小花园,被小桂子打理得很好。每次回到这里,总有些恍惚的感觉,如今这院子虽然还空着,可镜中的自己早已不同……屋外淅漓着下起小雨,引得人牵起愁思。我靠在贵妃榻上,心境时明时暗,模模糊糊入眠。
恍惚间,有人替我盖上被子,下意识微眯着眼看,是……胤禛。只疑这是一场春梦,我泛泛的对他笑,又抬起抚上他的脸……温热的、质感的,猛然间收手,这是真的——胤禛。
他微微一窒,牵了牵嘴角,“要做额娘的人了,还是这么不当心自个儿的身体。”
微坐直身,看了看门口,屋门敞着,并不见春儿,才要问什么,又觉得无从问起,屋内一时静而无语,他看着我,我看着那床绣着荼蘼的锦被,看花了眼,只觉模糊。
“四爷,您用茶。”正无言对峙间,小桂子掀帘而进。我回了神,忙问,“春儿呢?才打了个顿儿,人就不见了。”
小桂子恭敬道:“奴才不知格格睡了,春儿可不是格格许了她去看惠妃娘娘,想是格格睡迷了,所以不记得。”
胤禛早已走到桌前,却又不坐,背对着我,似乎有无尽的话想说,但又为难这样单独相处的境况。
小桂子瞅了瞅我俩,假意上前替我穿鞋,小声道:“格格不知道,自格格出阁,四爷没事常来翠雨阁闲坐,有时一坐就是大半天,只至掌灯时分才回府。”说着瞄我一眼,轻轻出屋。
坐在榻上,眼睛干涩流不出泪,这里有太多回忆,关于我、关于我和他……当不得不重新面对,两人都不知如何开口细说从前。
良久,只闻他微叹,“好生将养身子,别再大意了。”说着提脚欲出屋,我几乎冲口而出“胤禛”,站起身急走到他身后,伸出手,却不敢拉住近在眼前的衣袖。
他身形一窒,生生止了脚步,却并不回头,静静等我开口。僵直的背景、握紧的拳,无一不泄露了他的点点心事……
稳了稳神,我走至桌边喝水,小腹微微抵着桌沿,看上去多少有些可笑,然而想笑的时候,泪却雾了上来。
“此次出巡你去吗?”冷静开口,声音与表情不能统一,我也不知自己想说什么,我也不知是否真的在这年发生变故,我也不知胤祥究竟为何一夜之间云泥之别……我只知道这次变故很可笑,只有失败者,竟没有成功者。四爷党损了胤祥,八爷党折了胤祀,就连被废的太子,也会在不久的将来复立……认真算起来,只有大阿哥因此跨台,永不翻身。
胤禛嗯了一声,走向我,目光停留在隆起的小腹上,“好好保重。”
我笑了,虽然眼泪在眼眶中打转,“你也一样。”
他极缓极轻的点头,表情复杂,掺杂着纠结的祝福。
“告诉胤祥,让他也好好保重,凡事莫要出头。”话音未落,面前的胤禛面色一凛,眼眸深遂冷静,才要开口,我忙接道:“他那个好强的性子,待会儿骑马射箭又输给什么蒙古王爷,丢了面子事小,别一气之下连答应我的礼物也忘了。”
胤禛深深看了我一眼,“知道,倒是你,凡事莫要操心。我……我们自有分寸。”
我垂下眼睑,轻轻点了点头。胤禛走上前一步,似乎还要说什么,抬起手,却停在半空,半晌,方讷讷低言:“宝儿。”说完这两个字,又没了下文,过得一会儿,才听他淡淡一笑,顺手将我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,动作极轻极快,还未反应,只看见他转身而去,袍角一掀,竟已出屋。
直到康熙带着一众阿哥出巡,没能再见胤祥,我拼命安慰自己,也告诫自己现在最重要的身体,更重要的是腹中的孩子,努力让自己摒除一切杂念,安心在府里休养。
胤誐除了公务,几乎整天待在家中,他不许我轻易出府,除非有他作陪,甚至连去八府找佳期也不答应。因为太医过来例诊时,说脉象有些紊乱偏弱。本没什么大事,胤誐着了急,每日光逼着我喝安胎养神的药就喝饱了肚子,及至对着满桌菜食根本提不起胃口。于是胤誐又慌了,又命太医抓了开胃健脾的药……这么循环往复下去,我觉得我们两就象是现代刚结婚不久快当爸妈的新一代,自己还是孩子,就得照顾更小的孩子,根本找不准谱。
我默默算着时间:八月底,他们该到了,我的孩子4个半月了;九月初,他们该开始狩猎了,我的孩子快5个月了;九月中旬,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准备着启程?我的孩子5个半月了……
日子如水般流过,此时宽大的衣服也遮不住隆起的腹部,朝中府内静悄悄的没一些消息,直到九月中下旬,康熙率众皇子返京,都没听到任何风声。不禁舒了口气,看来是我多虑,看来变故还未发生,看来起码能顺利的渡过今年,顺利的生下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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